康王派人来。
「不早说。」
康王宠爱江敏儿,王府的人对她恭敬有加,江敏儿从未恃宠而骄,以礼对待康王身边的家臣、谋士,深得众人的好评,一些劝诫康王别留恋温柔乡的近臣,随着江敏儿展现不同于青楼女子的气度,不凡的见识,也变得不那么排斥。
辛苦的经营,江敏儿不会轻易让它付诸流水,整理完衣着,和小婢进到包间与家臣会面。
「见过彭先生,不知先生找敏儿何事?」
无事,康王不会让男人私下与江敏儿共处一室。
彭先生看了小婢一眼,小婢识相地退出包间。
「下面的人跟丢李莺,王爷大发雷霆,限我们在日落前把人交给费统领,彭某知道李莺约姑娘见面,想请姑娘帮忙引李莺出来。」
来之前,江敏儿便知信被拆过,彭先生的来意十分清楚,他们拦截不成,希望江敏儿赴约,使一招瓮中捉鳖。
「彭某知道姑娘与李莺素有交情,王爷再三嘱咐我们不准让姑娘难做,但此事攸关朝堂的稳固,又刻不容缓,彭某只能厚颜请姑娘帮手。」
李莺一而再地脱身,康王颜面无光,刘按察使已过江调兵,拖下去对己方不力,彭先生受命摆平局面。
江敏儿两难地看着彭先生,心里却想,彭先生对她常不假词色,有卖人情给他的机会,不容错过。
「敏儿愿意帮忙,但彭先生得答应敏儿善待李莺。」
别在她眼皮子底下,殴打羞辱李莺,离开她的视线后,随他们去做。
「姑娘深明大义,这点小事彭某自当遵从。」
达成协议,江敏儿带上小婢,搭马车火速赶至九如茶社,安坐在二楼显眼处,等着李莺依约前来。
一刻钟后,李莺不变的黑纱遮面,直上二楼。
「姑娘,那小娘皮来了。」
小婢第一个出声,四周装扮成客人的军士,个个绷紧神经蓄势待发,再让李莺跑了,不用上头严惩,他们也没脸在军中混。
身形装束一致,为防错判,江敏儿开口叫唤:「莺儿。」
女子闻声匆匆地朝江敏儿走来。
「兄弟们捉住她。」
一声暴起,军士团团包围女子,大道巷子里跑出持刀的兵卫,封锁九如茶社出入口,许进不许出,要让李莺插翅难飞。
看热闹的百姓被驱赶一空,这时一辆车行的马车,在车内雇主略带着哭声的指示下,缓缓地驶向知府衙门。
女子脸前的黑纱被硬扯下来,一张浓妆艳抹,俗艳不堪,却完好无疤脸,暴露在江敏儿面前。
「各位军爷要一块上,还是一个个来,我小桃红全部奉陪,钱有人帮各位付了。」
女子是南市的私娼,长相平庸,声音嗲得吓人,不羞不臊说着。
「调虎离山,中计。」
军士暴跳如雷,将小桃红往地上一推,不管江敏儿的脸色,率着一票弟兄到街上,见到戴着纱帽的女子便掀,分散到各个城门关卡,严防李莺逃出城。
江敏儿岂能不知这是圈套,李莺怀疑上自己,故意布了局试探她的心意。
四处逃命的人哪来这份心计?
唐寅!
又是唐寅的手笔,他居然甘冒大不讳,去帮一个一无旧来,二无恩的李莺,要与康王和李纲作对?摆了她一道。
疯子。
江敏儿暗骂,唐寅行事无迹可循,不计得失,全凭喜好,狂而不知死。
谩骂于事无补,亡羊补牢才是重中之重,把人全吸引倒茶坊又如何?李莺那张脸太惹眼,江宁城各门守备、河道水军奉了严令,对出城的人与船只大加搜查,李莺逃不出去,那么唐寅又要怎样替李莺循到一条出路?
江敏儿绞尽脑汁时,一辆马车在知府衙门前停下,李莺一身黑衣,遮蔽面容,面朝大道,背对衙门,将一张状纸摊平在地上后,脱了头纱,露出毁了大半面,有如鬼怪的可怕脸孔。
朝天地拜了三下后,弯腰捧起状纸,用黄莺出谷的美声对往来的百姓控诉:「奴家本为江宁城瑰红楼一歌妓,姓李,名绮瑜,花名一字莺,家父是当朝一品大臣李纲……」
如珠落玉盘倒出凄凉身世,父之不慈,她为何毁去容貌,四处逃窜,朝廷恶斗
,主和派的盘算,李纲为权宁可谋杀闺女,种种鬼蜮伎俩全公诸于世。
曾经红极一时的四大行首之一,突然急流勇退,江宁百姓早有诸多猜测,如今真相大白,百姓争先走告,没多久衙门前挤得人山人海,闻着莫不替李莺叫屈,大骂朝臣误国,李纲冷血无情,金兵来袭还勤于内斗。
费俊立和一帮军士赶至,军令在身,他们誓要带走李莺,大声吆喝要百姓闪开。
那么大的动静,翁彦国不能再装聋作哑,李莺这一捅,捅破了天,再不是江宁知府能遮掩,康王也不能,尤其是李莺说了,她要上京到宣德门的登闻鼓院击鼓伸冤。
告御状的民女在江宁府被捉?
天大的笑话,翁彦国和康王还要不要做人?
萧千敬领命,捕房的捕快倾巢而出,知府衙门的驻兵跟上,双方人马以李莺为界对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