板栗便不言语了。
外面果然新年好景象,一轮红日悬在东厢屋顶,霞光万丈,映得那积雪也反射出别样光芒。
院里好些人在铲雪,连丫头们都来凑兴,其中,红椒和香荽都穿着红底碎花的新袄裙,头上戴着镶白狐毛的帽子,两颊粉艳,嫣红的小嘴不住往外喷热气,娇笑连连,映得这积雪也别致起来。
忙闹好一阵,直到厨房喊吃早饭才罢手。
饭后,兄妹们出谷去给亲戚拜年。
板栗顾忌小葱心情,只在郑家转了一圈,又去二舅爷家走了一趟,再去给几位夫子磕了头,连午饭也没在外边吃,跟外公外婆打了招呼,就回桃花谷了。
葫芦兄弟和秦淼姐弟自然也一道来了,大大小小十几个,都聚在二楼花厅里,看雪景,吃喝玩乐。
“娘,别弄那些甜腻腻的东西了。这大过年的,谁家没准备些好吃的,他们哪还能吃的下。倒不如把那腌子生姜和腌辣椒片儿弄点出来,让他们吃一点开开胃。”
郑氏见婆婆一个劲地张罗,让这群娃儿吃这吃那的,便笑着说道。
果然,大家都赞同,秦淼说光听着就觉得腮帮子冒水了。
待一大盘子红艳艳的辣椒配着嫩黄的子姜端出来,各人都用筷子搛了吃,一时间,辣的眼中水光一片,吸溜声此起彼伏。
胃口开了,就有些刹不住,小葱便让人拿了些锅巴来,一人拿了一块,就着辣椒生姜磨牙。
山芋又跟秦涛碰头嘀咕了一会,两人便跑下楼去。
这里正吃的开心,忽然闻见一股味道,青山大叫道:“十里飘香!这还不到吃晌午饭的时候,咋就吃这个了?”
黄豆却不管,忙拉着秦瀚也往外跑,一边嚷道:“肯定是山芋跟秦涛,我刚见他俩嘀咕来着。咱们也吃去。”
张老太太呵呵乐,说是自己让厨房煮的,过年吃不下东西,只想吃这个,她昨晚还没吃够哩。
“我就是没福气的,天生的吃腌菜命。好东西吃多了还犯腻,就这些我才吃饭香。”
黄瓜道:“快盛些来,咱们索性用那个吃锅巴。”
刚说完,就见山芋跟秦涛一人端个小碗进来。那碗里冒着热气,顿时房里顿时就充满了特别的“香味”。
两人跑到桌边,各人拿起一块锅巴,掰成小块往碗里装。
秦涛咧嘴笑道:“菊花婶婶,我晌午不吃其他东西了,就吃这个。”
小葱急忙叫道:“快拿出去,别在这吃。”
可是已经晚了,秦淼用帕子捂着嘴,冲到墙角的漱盂边,弯腰作呕起来。
红椒急忙飞奔过去倒水,小葱也不住帮秦淼拍着后背。
板栗和葫芦早一人一个,把秦涛跟山芋提溜出去了。
张老太太诧异地问:“淼淼咋胃口这么浅?”
小葱一边帮师妹顺气,一边道:“她不能闻这个味儿的。不过师妹,你往常虽然不喜欢,也不会吐哩,今儿是咋了?”
秦淼从红椒手中接过杯子漱了两口,又用手帕擦擦挣出来的眼泪,喘口气道:“我最近不大好,吃饭也不香,身子可不就弱了些。”
郑氏搛了块生姜塞进她嘴巴,道:“快过过嘴。”
正说着,板栗大步进来,往椅子上一坐,瞅着秦淼笑道:“我刚想跟葫芦哥也去弄些来吃,你这一闹,我可不敢吃了——吃了的话,你见了我还不绕道走?”
秦淼歉意地笑道:“板栗哥哥,我不是嫌弃你们,我是真不能闻那个味儿。”
板栗笑眯眯地说道:“我又没说你嫌弃。你这样的,我们还是不要吃了,回头说着话,打个嗝儿熏了你不好。”
秦淼听了,又感激又不好意思。
葫芦也进来,问秦淼道:“好了?”
秦淼点头道:“好了。葫芦哥哥,害你吃不成那个了。”
葫芦含笑摇头,拿了块锅巴,搛了一根红辣椒片放在上面,塞进嘴巴“咯吱”嚼巴起来。
郑氏对秦淼道:“你娘也是这样,她不能闻生猪下水的味儿。不过,我煮熟了,她还是喜欢吃的。”
说起师傅的这点脾性,小葱也笑了起来。
嬉笑热闹中,板栗招呼道:“咱们去外边敞厅坐。这么大太阳,满山雪景,呆在屋里太浪费好日子了。”
等到了隔壁敞轩,极目远眺,只见远山近谷、树木房屋都覆盖着皑皑白雪,唯有山谷中那河流和湖泊在白雪映照下呈黛青色,所谓“白山黑水”,莫过如此。
阳光虽然暖暖地照着,空气依然凛寒,因此积雪并没有大面积融化。
这样的时候,站在这样的地方,心情自然就好了起来。
山芋、秦涛等小的,把双手握在嘴边,对着山林拉长声音“呵——呵——”叫喊,清脆的童音在山间回荡,引得几条大狗也跟着兴奋地狂叫起来。
忽然,山谷下边传来应和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