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得不说,爆出吏部天官尹旻无异于十足十的响雷,让御史们根本无法安定。或许会有人问,如果不想掺和其中,大可厚着脸皮装聋作哑、视若不见,难道这不是名利场人物的基本功么?有什么不安定的?
话是这么说,但也得看什么场合、什么人物。在朝廷体系里,都察院御史很大程度上是靠脸面吃饭的,与别人还有点不同;还有个情况就是私下里与公开,也是不一样。
如果在都察院里,在一群御史面前,公开爆出这样的丑闻,而御史们却还无动于衷的话,那都察院也就可以不用开了。就连这种无动于衷也将成为集体丑闻,整个科道官体系的根基都会被动摇。
无论如何,现在的情况就是,穆文才不能不认,都察院御史不能不管。坐在堂上居高临下的掌院都御史李裕冷眼旁观了全过程,心里对方应物实在佩服之极。
能操纵自己人不算什么,但能操纵敌人言行才是最可怕的。穆文才堂堂一个文选司主官,今日却只能按/ 照方应物划出的道路,一步一步走下去,仿佛成了方应物的傀儡,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。
面对方应物询问的目光,李裕拍案道:“涉及冢宰之事,绝非本官所能判也,只能奏明圣上听候旨意!”
下面御史却有人叫道:“大中丞管不了,我们可以!”
这就是都察院衙门与其他衙门所不同之处了,若说其他衙门是上下分明、等级森严,那么都察院就“散乱”的多。
要知道每个御史都具备密奏的特权。都拥有独立办事的权力,可以不经都御史直接与朝廷打交道。所以一百多个御史等于是一百多个独立个体。都御史很大程度上只是主管行政事务的,政治色彩大于专业色彩。
“今日到此为止!”李大中丞一边说一边看向方应物。终于不见方应物再次喊出“慢着”。这才能确定今天的问话真正结束了。
方应物拍拍身上的土走了,但穆文才久久不动,脑中反复回荡着方应物说过的一句话——此事还没有完。现在看来,此事还真没有完,方应物简直就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,根本没将自己当成同等的对手。
主角走了,在此围观的御史们也三五成群,一边议论一边离开。不过今天前来旁观的御史成分比较复杂,有为方家不忿前来声援打气的正义之士。有单纯只为看热闹来的闲人,自然也少不了充当耳目的。
其中有个叫魏圭的御史,没有加入同僚议论。他立刻换下公服,随意套上件不起眼的外袍,然后快步出了都察院。
转过街角,有家铺面门口早有马匹停着。魏御史便熟练的翻身上马,快马加鞭的朝着东边而去。虽然京师人口众多,肯定无法像郊外那样扬鞭纵马,但也比步行和乘轿快多了。
到了皇城西南面的一处五开间大门豪宅外。魏御史便勒住马儿,当即有把门的家奴上前,七手八脚的扶着魏御史下马,并主动问道:“来者可是魏大人么?我家老爷等候多时。已经催了好几次。”